在泰仓巷46号的张志强看来,城南人有城南人自己的文化。这些语言、生活习性、人际关系等原生态的东西离开了老城南就没有了。“如果以后要拍一部《城南旧事》,到哪儿去取景?”他说。
在这些老城南眼中,每条街巷都有它的典故。8月3日下午,杨国顺、马邦保带着记者在这几条街巷转悠。他们看着经过的水井、澡堂、小学唏嘘不已。“我们没有其它的要求,只是为保护老城南尽最后的一份力量。”杨国顺说。
南京地方志办公室史料专家吴小铁曾对老城南的居民做过入户调查和访问。在他看来,老城南的居民对拆迁的问题有两种态度。
一类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原住民,他们更希望房子能保存下来。因为是祖宗留下的房子,蕴含着浓厚的感情在其中。还有比较现实的原因则是,拆迁后的居住条件有可能会恶化。另外一类外来迁入的居民则有迫切的拆迁需求,以此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
8月3日下午,评事街的一位女拆迁户就表示,“我们也想搬,但是给的钱太少了。”
三次上书
看到老城南价值的并不仅仅是老城南的这些原住民们。
早在2002年2月,南京市地方志办公室的佛学专家杨永泉就起草了一份《关于建立南京古城区的建议》。在此之前,他花了三年多时间走街串巷,进行实地考察,摸清每条巷子有多长、多宽,有多少古民居。
该建议后更名为《关于建立南京古城保护区的建议》,获得了蒋赞初、梁白泉等20位著名专家教授的一致赞同。专家们集体呼吁,尽快停止破坏性的“旧城改造”行为,在城南建立三大古城保护区。
一直以来,杨永泉都为南京的“青砖、小瓦、马头墙”而自豪不已。
1983年,红学家周汝昌来南京时,杨永泉曾陪他到夫子庙游览。周汝昌站在秦淮河的文德桥上,望着成片的古民居说:“南京太美了,北京不如这里。”那时,老城南还保留着既有的原貌。夫子庙周围的马头墙一片连一片,层层叠叠。
同样是这一年,中国当时的最高建筑—金陵饭店开业,37层,110.4米高。杨永泉那时就意识到,“南京这个城市保不住了。”
他的忧虑成为现实。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持续多年进行的旧城改造,对南京历史文化名城造成了严重破坏。
到了2006年,秦淮区进行大规模的旧城改造,成立了“双拆”指挥部,颜料坊、安品街、船板巷、门东的多片历史街区被拆除。
2006年8月,16位知名人士发出《关于保留南京历史旧城区的紧急呼吁》,吁请停止对南京老城南的最后拆除。呼吁书获得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批示,拆除工作一度告停。
但是今年年初,南京白下区、秦淮区的南捕厅、门西、门东、教敷巷等现存的几片历史街区全被列入“危旧房改造计划”,并于春节后陆续启动拆迁。
4月份,南京当地的29位专家联合发出一封题为《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告急》的信函,分别寄往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文物局、江苏省委以及南京市委。他们在信中说:“再这样拆下去,南京历史文化名城就要名存实亡了!”
南京博物院前院长梁白泉第一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这位81岁的老人已经不对它的前景抱有希望了。“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8月2日下午,坐在藤椅上的梁白泉透露出些许无奈,“三年前就不乐观了,现在更加不乐观。”
三年前,他就决意不参加政府组织的会议了,“不去做政府的门面。”由于年岁过大,他惟有通过签名这种形式支持对老城南的保护,“表示一下是非观念。”
29名专家学者上书后,5月下旬,温家宝总理就老城南拆建作了重要批示,要求有关部门抓紧调查处理。
6月3日,南京市规划局牵头邀请签名专家到南捕厅、门东进行实地查看。拆迁现场令南京市作协副主席薛兵异常愤怒。
不久前,他带一位记者来看时,这里的老房还是好好的。现在隔一间拆一间,剩下的老房失去支撑,摇摇欲坠。“你们叫我们看什么?”一向温文尔雅的薛冰禁不住指着规划局和建委的官员鼻子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