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奎看来,不管是“苏而新”还是“济而新”,都是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发展空间的完美结合,既摒弃了割裂传统完全西化,又防止了盲目复古造假古董,同时还有效避免了单纯的为保护而保护,努力有效赋予建筑以生命力和活力。
刘奎说,探讨“济而新”的发展,其目标针对的是古城中已经不复存在的民间遗存。“对于诸如文庙这样的时代经典,或者说还具有良好形态的知名历史建筑,我完全赞同要原汁原味、原生态纯公益地进行以保护为主题的适当更新,甚至适当恢复一点老古董以期与老城整体氛围相协调;但对于解放阁、大明湖周边等已经被拆除的民居带,则完全可以在‘济而新’的理念指导下进行规划建设。”
在刘奎看来,济而新,“济”和“新”缺一不可;济而新,济南自己的特点是灵魂。现在已经有一些建筑案例在试图抓住济南的特点,比如泉乐坊、省府前街等,也在新建筑中努力彰显济南的地域特色,能让人看到设计者的用心,但稍感遗憾的是这个特色抓得还不够准确,“泉乐坊没有更好地实现济南人文元素与时尚元素相结合,省府前街凸显的不是老城符号而是商埠符号,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不是济南符号而是上海符号”。
他表示,在“济”之外,“新”也是一个同样重要的元素。过去有一种主张只强调建筑本身,不论是仿古新建筑还是老建筑,都忽视了建筑的使用功能,不能满足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从而也就失去长久的生命力。“济而新”的“新”,就是以民居为基本元素符号,用21世纪的思维模式、审美模式对其进行空间上、功能上、使用形式上的再创造。
刘奎说,主张“济”,不是修建“假古董”;追求“新”,也不是大肆改造旧建筑贪大求洋。而是建筑要体现城市血脉,又要有当今的时代特点;既要保护传承历史文化,又要时尚前卫,让了解热爱济南的人、不同年龄不同阶层的人都喜欢这个城市,让我们传统文化的传承发扬之路走得更远。
建筑专家认为,“济而新”或许是维护旧城风貌、彰显时代特点的可行之路;要从历史街区的宏观层面而不是一栋或几栋建筑入手,把握好尺度,而尺度比风格更重要
山东建筑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张润武对“济而新”的思路非常支持,认为这是我们在新时期传承历史文化的必经之路。“历史上必须要继承保护,济南风格、济南特色不能改变,但面对现代文明、文化,一味恪守老济南的旧传统也不切实际”。因此“济而新”的规划发展理念是完全正确的。
张润武介绍,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们一直在摸索老城保护发展之路,“一开始是完全的破坏,在老城区接连兴建三联、贵和、永安等高楼大厦,后来又诞生了其他一些新的高大建筑,这倒是‘新’了,但老济南的城市风貌消失殆尽;同时另一种观点是‘保住就是胜利’,以有的历史文化老街为例,早期的改造由于对老建筑没有科学合理地加以利用,没有更好地赋予其新的生命力,同样破坏了济南最有特色的东西。”在近年来的城市发展中,也有一些值得肯定的案例,比如齐鲁金店的改扩建、大明湖新区水街的建设等,尽管并不尽善尽美,但却是“济而新”的好尝试。
对于济南的旧城改造,几年来多次参与济南历史街区规划工作的东南大学建筑研究所副所长金俊教授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金俊同样反对大面积的复古仿古,认为这种仿古有材料少、工艺难、造价高、工期长等几大瓶颈难以突破,而其结果往往是不伦不类,还极大损伤历史街区的原真性,破坏其岁月价值,经不起时间检验。
相比较大规模改造,金俊同样赞同“济而新”的观念。在改造模式上,他不赞同大拆大建,而是主张小规模、渐进式的改良主义方法,“大规模颠覆性做法不可取,从领导到市民百姓也都不愿看到。但具体怎么改良,则是摆在政府与专家面前的一大课题。”
在金俊看来,“济而新”更多应体现在历史街区的宏观层面而不是简单的一栋或几栋建筑。“在一处街区里面,能保留的老建筑要保留,不能保留的则尽量保留其建筑元素,进行适当复建,同时也新建一些带有时代特点的新业态内容。新建部分最关键的是要把握好尺度,尺度比风格更重要。”他表示,这是一种比较现实可行的思路。
要做到积极意义上的“济而新”,不能脱离功能单纯追求形式,不能盲目照搬外地经验;文保专家认为,迄今我们对济南建筑文化的研究还不够深刻、全面和系统,而对一座城市来说,不管哪种发展理念,尊重历史、尊重文化传统、尊重科学的原则是第一要务
刘奎表示,今天我们之所以能判断一个建筑属于哪一个时代,就是因为这个建筑有时代特点。对一处建筑来说,只有继承基础上的创新,才是今天的成就、未来的经典,才有希望成为百年后的古董而不是百年后的建筑垃圾。成都大慈寺历史街区,耗资4000多万元兴建的仿古建筑,2008年建成,几乎未投入使用,今年三四月间就被拆除。这样价值昂贵的教训值得每一个城市警惕。
要真正做到积极意义上的“济而新”,不能脱开功能单纯追求形式。要从城市的经济、社会和自然历史条件出发,不要盲目照搬外地经验。城市特色的形成是个长期过程,城市建设是接力赛,只有尊重历史文化,城市的文脉才能够得以延续。
刚从西安大明宫遗址公园考察归来的济南市考古研究所所长李铭,向记者讲述了一个细节:在大明宫的展厅内,陈列有一把考古探铲,该探铲由透明有机玻璃制成,里面分层展示着不同时期的土样。“考古铲我们每日熟视无睹,但这种新颖的展示却让我感受一种不同含义。”李铭说,一个常见物品,通过一种新的展示方法,给人以全新的理解。不管是一个建筑、一个行当还是一个城市的文化,在什么指导思想下用什么手段展示非常重要。“这些年的考古工作中,某一座建筑我可能已经去过多次,但每一次去都有不同的感受。老建筑是有生命的,它们身上融汇着无数科学、技术、文化、历史乃至信仰的元素,我们对济南老建筑的内蕴挖掘得远远不够。”
李铭介绍,西方的考古理念中“不动就是最好的保护”很有道理,就像罗马竞技场遗址,让人看到历史的原生态,不做任何开发改建,这才是对历史最大的尊重。“破坏性保护或者保护性破坏都不可取,在不能确认某种做法是否可行的时候,修旧如旧或说修旧如初是最妥当的。对一座城市来说,发展建设可以有多种理念,但不管哪种理念,尊重历史、尊重原貌是第一要务。”
著名考古专家崔大庸博士也对记者表示,前辈学者提出的“中而新”的理念,自是出自其对“中”的内涵的深刻理解和科学研究的结果,理念和概念的提出首先是建立在基础研究的层面上才可以得出。“我不了解‘苏而新’概念提出的背景和过程,但苏州建筑和园林建筑代表了我国江南的一种风格或流派,应该说有鲜明的地域特色。但推广到济南,提出‘济而新’的理念,我个人认为应更加慎重一些,这是因为我们对济南建筑文化的研究还不够深刻、全面和系统。”崔大庸说,虽然近几年来,不少学者对济南的城市建筑、街巷特色、建筑特点作了研究,论著也不少,但实在缺少一部全面系统地总结济南特色的论著,以至于我们在说济南的特点时往往定位于:大的方面具有北方和江南兼而有之的特点,小的方面则有蝎子尾屋脊等要素。这实际上并不全面、系统,所以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方面来,否则,一个理念或概念的提出,也只能是一种推论或模仿。
崔大庸表示,不少专家和学者一谈到对古代建筑的保护与利用来,多强调的是无法适合现代生活的要求,这是一个永远合不起来的平行线。至于古建筑修复或恢复,我国已有不少成功经验,许多法律、法规、宣言中都有涉及,也很明确。问题的关键是,具体实施起来往往跑偏,这样才出现了不少假古董及不伦不类的东西。“实际上,有些问题很简单,只要本着尊重历史、尊重文化传统、尊重科学的原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