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通过政府干预,低成本的获取农村劳动力剩余价值和土地增值收益的过程。
我们研究经济增长的时候,很多人把它归结为中国特点。我们如果排除了制度性因素,我们有企业竞争力,有市场的作用等等因此。但是和其他国家存在的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国家有廉价的土地、廉价的劳动力和廉价的环境。
刚才讲过的,两种土地所有制,国有土地和农村集体土地。这两种土地,进入城市开发的过程中,是不平等的交换过程。农村集地土地必须经过征地获准后,才能进入城市开发。而在征地过程中,就导致了大量的利益流失。关于这方面的观点有很多。第一财经日报发表了一篇我的访谈,我对这个问题提出了两个看法:一是我们从道德角度提出了征地问题,但是如果从全局的角度看,我们低价的获取农村土地,换来了每年1000多万人的就业,特别是在80年代到90年代期间,土地带来了工业投入的大量增长,我们的农业劳动力价格可以比马来西亚、印度、越南高,但这些国家的土地价格绝不会比中国低。我们有一个低价征地的过程,这是中国唯一的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特点。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特点,就导致了我们国家工业超高速增长的制度条件,所以很多人说,我们征地有非道德因素的问题,这是另一回事情。但是从全局上来看,它在中国的经济发展过程中,确实是发挥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作用。但是,我们讲的“土地城镇化”的进程,是通过行政力量来主导的。
5、中国的城镇化形成了等级化的城市公共服务差距的过程。
我刚才讲过,中国的城市是有等级的,上级管着下级,但是如果忽视了等级化的城镇管理过程,就等于说对中国的城镇化进程几乎一无所知。
我们从90年代中期,就制定了户籍制度改革政策,当年在国务院体改办的时候,我们就起草了中共中央11号文件,是关于小城镇发展的,还有国务院的户改政策,那时候,我们已经写到了“县级市以下的户籍制度全部放开”,但是,结果是只解决了一两千万的当地农村户口转入小城镇户口,剩下的户口几乎没有发生大的变化,只是在郑州、石家庄做了一年的改革后,又全部退回到了原点。而现在的改革越来越难。难就难在等级化体制决定了我们国家的资源分配在城镇之间的流向。
我在今年的财经年会发表的文章,我们讲“大中小城市”的研究,“大中小城市的道路之分”,是一个伪命题。为什么是一个伪命题呢?
第一,老百姓选择就业,自己会选择他的流动方向,不是根据我们所谓的政策来选择。80年代我们就提出发展小城镇、发展中等城市、控制大城市等,结果根本干扰不了这个流向。为什么说1000万以上人口的城市是5个,400万以上人口的城市是14个呢?人的选择是不受政策干扰的,所以提出的“大中小城市”的政策是没有意义的。
第二,行政等级化资源分配的体制,决定着我们的资源流向,一定是流向高等级城市。我举个例,计划分配资源。在发改委系统里分配一些项目的时候,一些是到乡、到村的,但是计划分配最大的资源是土地,土地资源基本上被省会城市所截留。前些日子去八省调查的时候,我问贵阳市委书记,你们每年的土地指标是多少?他说是35%的土地指标。我问贵阳市人口占全省的多少?他说12.5%。35%的土地指标都集中在了贵阳市,而只有12.5%的人口在贵阳市。我们知道,土地是未来要素进入的最大的资源储备。我们到贵阳的工业区考察的“中煤基地”的一个项目,用地是1000亩,每亩可增加就业1人,这个土地的利用价值,对于我们的城镇化来讲,是高还是低?再举个例,成都市容纳了全省土地指标的50%,但人口只占全省的17.5%。而且我们现在吸引工业的时候,不象80年代的“三来一补”、劳动密集型,我们现在的地方,发改委做的规划中,都是“产业升级”、“更新换代”、“腾笼换鸟”、“新型产业”、各种“高新产业”,连服务业都是现代的,都是资本密集型的、技术密集型的,都是替代劳动的,怎么能解决人口的转移呢?恰恰这些大城市、高等级城市把土地指标都截留下来了,截留了大量的资源,那么就意味着,他比别的地方,比低等级城市、中小城市,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这是我们的一个现实。
我们研究的北京市人口调控报告,我们80年代就提出1000万、1300万、1600万、1800万,我们控制的规划中,发改委部门做的规划,都认为是2400万到顶,可是我们从1996-2010年做的统计,平均每年60多万的外来人口进入北京,2010年增加的外来人口有90.5万,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增长,我们按照2006-2011年平均每年80万的这个数字粗略地推算,加上后来9年增长的人口,共要2700万。
我们再算一下北京的物价,我们和进入北京的外来务工人员比重占40%的河南、山东、河北等三省相比较,北京的几种副食品价格都低于这三个省,北京的水价收入比低于这三省,电价、气价全部低于这三省,而地铁价2元为全国最低,公交0.4元也是全国最低。暂不谈价格。在没电的时候,华北要停电保北京的用电,没气的时候要保北京用气。在全国的省会城市,地级城市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调配资源,那又如何阻止人口向这些城市流动?
水资源也同样,很多的规划部门做了自然承载力的研究,我们算的数据和他们的差距太大。开放型的城市,他们做的研究是在主观上认为“我们不让人进来”的意识下做的研究,但事实上是人在往里面进。2008年之前,人口进来比较少,是因为产业限制不让人进。2008年之后,投资是少了,但招商引资力度却加大了,人进来得越来越多,工业企业、三一重工在往北京迁,原因是什么?北京的优质资源,特殊的行政资源条件。
我们再往下,县镇的分配关系、地县的分配关系,基本上以地为主,还是一个谈判制的、包干制的关系,还没有完全分税,财政资源、土地出让资源和各种要素集中在高等级城市,就导致了高等级城市的发展非常地快,但是问题也十分严重,后面还要再讲。
当这些高等级城市在发展的时候,它不是按照国际的城市发展规律来运行的,我们现在所有的高等级城市,都在现在的户籍管理制度下,制定了一个限制人口进入的城市。我们到苏州去,苏州制定的十二五发展规划,说我这个城市要发展500万人,他们提出的要副教授、技工、博士等等,哪儿有那么多的这类人呢?最多的就是农民工啦。这种城市发展规划,和人口结构不相称,在各种资源集中的情况下,我们就看到了,规划专家提出的各种“生态城市”、“智慧城市”、“绿色城市”等,城市搞得这么漂亮,农民能进得来吗?农民进不来,他要去哪里?我们的城镇化进程要如何才能实现?所以,了解到这个等级化城市公共服务差距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等级化体制造成了资源分配的不均等、公共服务的不均等。而这个户籍制度就建立在这个不均等的、多元的城市利益格局之中。这就是我们城镇化发展中的现实,也是中国城镇化发展的特点。
6、参照系水平过高,和发展阶段较低并存的过程。
我们跟西方国家的一些专家交流的时候,经常讲,他们在城市化高速发展的时期,尽管很差,尽管有大量的贫民窟,相对于农村、相对于过去,是一个好的过程,他进入贫民窟以后,收入比以前高,环境虽然差,但也比农村没有基础设施要强。但我们不行,我们是后发的城镇化国家,面临着相当大的一个难题:就是城里的有识人士、精英、管理层、决策层,包括媒体、教授、学者、专家、政府管理层,都在向欧美看齐,所以我们看到了千城一面的、以欧美为样板的,现代化的城市形态。可是,我们还要面临着有2.5亿的农民工,甚至有更多的农民工在等待着被纳入城镇化进程,他们需要的是在城里有一处安身之地。这个并存就导致了我们的城镇化出现了发展中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