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迅速成长为世界最大的代工厂。普工们潮水般地来,又潮水般退去,极少数沉淀下来的人,和陈伟良一样慢慢往上“爬升”。
2009年,陈伟良终于晋升为师1,这对他是一个突破性的转折。“区别在什么地方?师级出差的房补500元,员级是150元。这就是等级的区 别。”
虽然晋升了,但是陈伟良还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沮丧。他花了八年时间做到师1,上面还有14级,而且越往上越难。他说,“师15级”只有郭台铭一 个人,“师14级”基本上都任职事业群总经理,基本是清一色的“台干”。这是他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陈伟良从宿舍里搬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象征意义上的逃离。与之相应,他还学会了像别的工人一样去找个小姐发泄一下。“我学历不高,出去的话未必 找到好的工作。”陈伟良说,这让他有一种自卑感,总是担心跳槽会比现状更差。
“能做8分的,我现在只做6分。混得过去就行了。”陈伟良说。
陈伟良也觉得自己身上的变化很大。公司的“台干”里把相互聊天、发牢骚叫作“打屁”,意思是“废话”、“屁话”。去年公司“尾牙”(年终聚会) 的时候,一路跟随他的几个小兄弟都喝醉了,其中一个小兄弟晓林过来找他“打屁”,晓林给主管送了礼,还是一连两年被评了最差的“丁”级。他摇摇晃晃地拍着 陈伟良的肩膀说:“要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我们几个人早就都走了。”
叙述到这个场景,陈伟良突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一个月1200元,他们就把我买断了。我太廉价了。Do you understand?”他不停地说着。那句英文是他的台湾主管惯用的。
发泄
在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他也会大叫着说明天就去和主管发飙,表示“不干”了。但酒醒后的第二天,这群人都还会穿上深蓝色或者白色的厂服,按时去 上班
今年1月份开始,富士康开始密集出现极端事件,从4月份开始,消息在整个工厂蔓延开来,“每次班组里都像炸了锅一样。”陈伟良说。在他看来,这 些极端事件中的普工只是以某种方式离开了工厂。
“难道工厂没有责任吗?”陈伟良不停地问自己。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毛寿龙认为,一个工厂的规模太大以及受制于一定的管理方式,员工的 自我价值感会降低,其不可控风险也会加剧。
在今年4月之前,富士康普工每个月如果想拿到1800元左右的月薪,需要加班超过100个小时。这意味着,每天需要加班2个小时,每个双休都要 加班。
从今年4月份,有些事业部每周可以休一天。富士康流水线上的普工,每个月的基本工资是900元,从今年6月份开始调整到1200元,10月1日 以后,这一底薪将被调整到2000元。
6月的一个晚上,8点左右,在富士康龙华园区南门的一个大排档,陈伟良开始给“一条线”上的同事打电话,“我不开心你来不来吃饭?快来,打车费 我报了!”
20分钟后,两个同事陆续走路赶了过来,这里离龙华园区南门很近,离他们住的地方也并不远。
这是他们现在发泄的一个方法,一起喝点小酒,然后发发牢骚,讨论是否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