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士康,辞职的手续是异常繁杂的。在东环二路富士康南门口,每天有将近2000人在求职,快的话当天就能应聘上。但到了辞职,这个“程序”的 过程就变得冗长无比,“一个普工要辞职的话,要找线长、组长、课长、部长、厂长、经理、人资、后勤、工会等,涉及的部门多达三四十个。”陈伟良说,这个流 程要一个月时间才能走完。
尽管手续繁杂,尽管富士康一直宣称待遇很好,每天还是有大批的普工离开。他们一般会选择自动离职。按照规定,超过三天不去上班,就算自动离职。 富士康各个集团在每个月的7~12日发放工资,为了拿到上一个月的工资,普工们愿意无偿多干10天然后直接拎着包裹走人。
但陈伟良一直不愿意这么干。这八年来,他看着太多的人离开,更多的人在第二天迫不及待上岗。他说:“很多人离开这个地方,但机器还在正常运转, 没有人会记住你的价值。”
他不知道的是,美国《时代》周刊评出2009年度人物,第二名是一个群体——中国工人,入选理由是,中国经济能够抗击国际金融危机冲击,实现快 速发展,并带领世界走向经济复苏,首先要归功于千千万万背井离乡、勤劳朴实的中国工人。
在这次聚会上,晓林几乎是发泄式地和陈伟良说:“我们跳槽吧,只要你去什么地方,我都跟着过去。”这是他们之间出现频率很高的一句话。对此,陈 伟良的回答经常是,“等6月份吧,等我年终奖拿到手再说。”这是“巨无霸”留人的一招,在当年的时候拿一半年终奖,第二年的年中再拿另外一半,他们事业部 年终奖通常是一个月工资的八倍。
“我们跳槽吧。”晓林和其他一个兄弟一起劝他。他们早已经有一个固定的小圈子,有五六个人,都等着陈伟良跳槽,然后他们一起跟着过去,这是从去 年到现在反复论证很多次的一个设想。
一般来说,设想总是在第一步就戛然而止。第一步需要陈伟良先跳槽,找到一个合适的下家。“很犹豫,有时候想,出去也没什么好混的,也同样是 熬。”陈伟良说。在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他也会大叫着喊兄弟们喝酒,然后说明天就去和主管发飙,表示“不干”了。但酒醒后的第二天,这群人都还会穿上深蓝 色或者白色的厂服,按时去上班。
“换桌”
离开“巨无霸”,哪怕山的后面是同样一座山
但这一次有些不一样。陈伟良开始认真想,是不是需要跳槽。
6月1日,富士康表示再出现极端事件将不进行赔偿。6月2日,富士康科技集团对外发布了第一次给基层员工全体加薪的消息。随后的6月7日,富士 康国际晚间正式公告,将经考核合格的一线员工底薪升至每月2000元,升幅达66%。
陈伟良不是普工,能不能加薪,还需要继续等通知,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又听到了关于厂区是不是要搬迁的消息,这让他感觉有些害怕。
可是加薪了又怎么样?在富士康的八年里,陈伟良的薪水多次增长,达到了每个月将近4000元人民币。
“极端事件的出现,工厂一个劲拿赔偿说事,说自己没有责任。但这是真相吗?工厂真的没有任何责任吗?富士康可能从来就不愿意普通工人长久干下 去,这样的话人力成本会是个负担。辞职之所以麻烦,只是厂方怕工作一时接不上。”喝完酒后的陈伟良突然抛出了这么一句。他说,有一天他看到晓林因为生气, 把键盘敲得“啪啪啪”乱响。